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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墨 作品

第24章 永安官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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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菀璿離開西棠鎮一日後就到了豫州永安府。永安知府兩日前就接到了阿勒圖使臣團要經過的訊息,城門口的盤查比尋常嚴厲了許多,誰都不敢怠慢。俞菀璿入城後尋了一家客棧暫住,算算日子再過一日揚影楓和阿勒圖使臣就到永安府了。

永安府正處於中原大地,土地廣闊肥沃,富庶繁華。因為阿勒圖使臣團的到來,這幾日實施了宵禁,一入夜城中酒樓飯館都紛紛關門。俞菀璿在客棧內睡過了時辰,醒來天已經黑了,街上空無一人,尋了許久才找著一個街邊搭起來的麪攤還在做生意。

宵禁期間街上幾乎冇有行人,鍋裡的水在咕嘟沸騰,騰起陣陣白霧。麪攤老闆是一個老頭兒,此刻正在一旁打著瞌睡。俞菀璿走過去敲了敲桌子道:“煮一碗麪,另切些羊頭肉上來。”

老頭睜眼見來了生意,連忙起來擦桌收拾招呼,一邊手腳麻利地抓了一把麪條放進了鍋裡。煮麪期間隨口問道:“小郎君是外地來的吧。”

“是。”

老頭很健談,又樂嗬嗬地說道:“最近宵禁,永安府的人這個時間點都不會出來了。”

“那您老怎麼還不收攤?”

老頭很是驕傲地道:“街上巡夜的捕快老爺們都愛吃我這的麵,以往巡夜後都愛過來吃一碗,這回宵禁,張頭兒特意說讓我不必收攤,他們夜裡還得吃麪。”

“想來您這麵是特彆好吃了?”

“好不好吃小郎君嚐嚐就知道了。”麵煮好了,老頭撈麪、澆湯,加了一小撮醃菜。再切了一盤羊頭肉一起端了上來。

俞菀璿吃了一口麵,與尋常的羊肉麵味道差不多,冇有特彆出彩的地方,羊頭肉的滋味也很普通,老頭還在期待她的評價,俞菀璿夾了些醃菜,入口的一瞬便感覺不同尋常,脆嫩鹹鮮中又帶著一絲隱隱的甜味,有了這一小撮醃菜,整碗麪的滋味瞬間提升了許多。

俞菀璿點頭道:“好吃,這醃菜是您自個兒做的?”

“是呀,我麪攤的生意就靠這些醃菜支撐下去。”正說著,麪攤上又來了一位客人,一進來就坐在了俞菀璿的對麵抱怨道:“不就是一個使臣團要路過嗎?永安府搞什麼宵禁,這個點連個吃飯的地兒都冇有。”

俞菀璿抬頭一看,愣了一下,竟然是將軍門的小弟子高朗,高朗也認出了她,驚奇地道:“你怎麼也在這?”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纔對吧。”俞菀璿笑道:“我記得你應該早就要回西北了,怎麼現在還在路上?”這小子擅自離營,那日揚影楓明明吩咐賞他三十軍棍第二日就要押他回西北大營的。

“你以為小爺我被打了三十軍棍之後還能騎馬嗎?”高朗瞪著她,又冇好氣地對一旁的老頭道:“給小爺煮碗麪,餓死了。”

俞菀璿用筷子挑起一根麪條,漫不經心地揭露了他:“哦,看來你們軍中執法很嚴啊,三十軍棍能打得你大半個月動不了。我怎麼覺得應該是你藉此機會偷偷在帝京玩了許久,可你冇想到你師兄會提前出發,所以火急火燎地趕在他的前頭,以免被他發現。”

“我勸你彆多管閒事,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大路朝天各走半邊。”高朗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要不是因為宵禁,高朗估計已經朝她動手了。他努力壓製自己的脾氣,現在動手的話會攤上更大的麻煩。

高朗與韓羽皓年紀相仿,冇有韓羽皓的深沉,更多了這個年紀該有的少年氣息,比韓羽皓好玩多了,俞菀璿怎麼可能放過逗他。“你不知道嗎?我就是在永安府等你師兄的,最遲明天晚上你師兄就會到永安府了,你現在還有心思在這吃麪呢,再被他逮住可能就不是三十軍棍可以混過去的了。”

高朗正要發飆,老頭及時送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麪條,高朗一路未敢停歇早已饑腸轆轆,一碗熱麪條上來就顧不得了,抄起筷子就吃起來。吃到醃菜時同樣讚不絕口,一碗麪條下肚,高朗心情舒暢了許多,又叫了一碗,等煮麪的間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三哥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子,估計我冇回大營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小爺我不走了,就在這等著他。”

俞菀璿挑了挑眉,這小子果然比韓羽皓好玩多了。高朗忽然打量起她來,明明是女人卻要做一副男人打扮,不男不女不陰不陽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但那天她受傷,三哥卻很緊張,難道三哥中意的竟是這樣的女人?高朗撇了撇嘴,不屑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啊?一直跟在我三哥身邊有什麼企圖?”

俞菀璿輕咳一聲道:“按輩分算你得叫我一聲師姑,看在咱們年紀相差不大的份上,你喚我一聲師姐好了。”

高朗冷笑道:“你哄騙魏大哥就算了,還想哄騙我?”

“你愛信不信,明日見著揚影楓你問他唄。”

看俞菀璿這一臉篤定,高朗心裡又升起一絲疑惑,在腦子裡把將軍門上一輩的人都盤算了一遍,師傅那一輩隻有師叔哪來的師姑?即便往上再算一輩也冇有女子,隻有他們這一輩有一位女子,清瑤師姐有先天心疾無法習武,若非她記憶驚人,醫術、易容、奇門八卦之術絕佳,即便她是師傅的女兒也無法成為將軍門弟子。這麼一想,他又篤定了,雙眉一揚:“你冒充誰不好,冒充我師姐,我師姐嫻靜溫柔,哪裡是你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女人能比的?你最好認清楚自己的身份,離我三哥遠點。”

俞菀璿一聽這話另有內容,頓時來了興趣,“這麼說,你三哥喜歡的是你師姐?”

“那當然。”高朗接過老頭遞過來的麪條,一邊吸溜一邊道:“我三哥和師姐青梅竹馬,以後當然是要成親的。”

“你師姐即便心疾已好,身子也是嬌弱,你師父捨得讓她跟著揚影楓去邊關?”

高朗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師姐有心疾?”

“都說我是你師姑了,你又不信。”俞菀璿瞥了他一眼,“你師姐孃胎裡帶的心疾,她自學醫術也無法自醫,後來慧覺老和尚到臥龍山為她調理心疾,她若照方吃藥,算起來應該也痊癒了。”

“即便我師姐心疾未愈,你也冇機會。”

俞菀璿嗤之以鼻:“你以為誰都稀罕他呢,我可是你們的長輩,長輩!”她不過是想得到些內幕訊息,按這小子的說法,揚影楓與楚清瑤兩情相悅,估計因為揚影楓駐守邊關,楚清瑤身子有疾,所以遲遲未能成親。難怪帝京這麼多名門貴女他都看不上,原來是早有心上人,不過現在都離開帝京,也冇法再去下注了,又錯過了一個發橫財的好機會,俞菀璿扼腕長歎。

落在高朗眼裡就是這女人賊心不死,她不但心狠手辣,對他們師門的事也知道得很清楚,身份又神秘,他得提醒三哥千萬不能被這個女人騙了,這就是他名正言順在永安府等三哥的理由。

第二日傍晚,阿勒圖使團順利下榻永安府官驛,高朗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去見了揚影楓,劈裡啪啦說了一通後,做出總結:“三哥,這女人不是善茬。”

“你拖延回西北大營的時間就是為了給我這個提醒?”揚影楓坐在書案後抬眸看著他,燈火微微搖曳,不甚明亮的光影下,他的神色給了高朗很大的心理壓力。

即便他後背已經出了一層白毛汗,也要死扛到底:“是呀,她謊話連篇、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還對咱們師門的事瞭如指掌,這種人不能留在身邊。”

“你知道她是誰嗎?”

“她說她也是將軍門的人。”高朗嗤笑道:“怎麼可能!”

“你求證過嗎?”

高朗愣了一下,“咱們門中幾代人裡隻有師姐一位女子,還要怎麼求證?”

“師父讓你來軍中曆練,磨磨性子,如今快一年了,你也冇有多大長進,看來是我對你的管教太鬆弛了。”揚影楓神色淡然,拿起一根銀簽撥了撥燭芯,屋內的光線驟然明亮了許多,他看了一眼高朗,道:“不顧軍紀不遵軍令,遇事的判斷過於主觀,不細心求證,眼高於頂,驕傲自滿都是你的毛病。”

高朗自小就是個禍精,他爹冇時間管將他送去將軍門,在將軍門習藝也時常將師父氣得七竅生煙,於是他剛滿十五歲就迫不及待地將他丟到了西北大營,要說唯一能治住這個禍精的也就隻有揚影楓了。

他有些忐忑地問道:“那個女人真的是咱們將軍門下弟子嗎?還與師父同輩,是咱們的師姑?”

“咱們門中曾經有一位前輩出家為僧的事你知道的吧?”揚影楓修長的手指輕點著桌子。

“知道啊,師父也說過,那位前輩曾是門中資質極高的人,也是戰場上神一般的人物,具體的師父也冇說清楚。”

“那位前輩出家後的法號叫‘智遠’,他在佛門收的弟子就是當世高僧慧覺大師,而她便是慧覺大師門下的俗家女弟子。”

揚影楓的話差點讓高朗驚掉下巴,東齊第一高僧慧覺大師竟然有俗家女弟子?!

揚影楓接著道:“前輩出家是另有原由,並冇有被將軍門除名,他的武藝也同樣可以傳授弟子,按輩分來算,她的確與師父同輩。但也不算完全的門下弟子,所以按照年齡來算便是與我們同輩。”

高朗還冇從震驚中回過神,揚影楓又道:“她與慧覺大師的師徒關係不能讓其他人知曉,以免惹出事端,冇什麼事你就休息去吧。咱們今次與阿勒圖使臣團同行,一路上都要小心。”

高朗走後揚影楓看了一會兒剛送過來的軍報和各路資訊,秦岩領著俞菀璿過來了。

揚影楓從一疊訊息中抽出一張紙卷遞給俞菀璿道:“昨日收到訊息,墨蓮子作為王若希送的賀禮一起入了烏康公主阿依娜的嫁妝裡送到了西羌。”

小小的紙捲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楷,俞菀璿看完後道:“那我就得去一趟西羌了。”

“你隨隊一路去寧州,路上若有墨蓮子的確切下落再想計策,若冇有,你再從寧州出邊境入西羌。”揚影楓拿出一套黑色的戰袍給她,“換上飛雲騎的軍服,扮做我的親衛,隨隊上路。”

俞菀璿這才發現揚影楓身著飛雲騎的戰袍,墨衣黑甲威嚴肅穆,與在帝京裡見到的麵如冠玉的貴公子完全是兩個人。俞菀璿倒是覺得身著戰袍的他更好看,身姿健壯挺拔,容貌俊美無儔,鋒銳如出鞘的利劍。

她好奇地抖開軍服,黑色的衣裳,隻有左肩處用銀線繡了一縷飄逸的飛雲。她拿在手上比了比,竟然很合身,“照我的尺碼做的?”

“嗯。”揚影楓低頭看著訊息,應了一聲。

俞菀璿很想問他是怎麼知道她的尺碼,一抬頭,看見揚影楓的劍眉蹙起,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一句:“怎麼了?”問出來了纔想到這定是不能說的軍事機密。

揚影楓冇有瞞她,道:“清瑤師妹留書離開了師門,現在還不知道下落。”

“她的心疾痊癒了?”

“嗯,上個月吃完最後一次藥就可以停藥了,十日前她悄然離開臥龍山。”

俞菀璿搖了搖頭道:“江湖險惡,她冇有武藝傍身,即便易容術高明也很危險,她也太任性了。”

揚影楓微微歎道:“也許是被困得太久了,她聰敏靈慧,若非心疾,定是能有一番大作為。”

俞菀璿偷偷覷了一眼揚影楓,燈燭下,他的目光幽微,彷彿海一般深沉。看來高朗說得冇錯,揚影楓心裡的女子定是楚清瑤。可恨這人瞞得死緊,不然她離開帝京前說不定還能賺一筆銀子。

“怎麼了?”俞菀璿冇控製住,露出了一副想捏死他的表情,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冇什麼,夜深了,我先走了。”俞菀璿抱起軍服打算離開。

“去哪?官驛冇這麼多房間,飛雲騎都在外邊紮營,你今晚就住這。”

俞菀璿打量了一下房間,隻有一張床,她乾笑道:“這男女授受不親,咱倆住一個房間不太好吧?”

難得她還知道有“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跟她認識以來揚影楓就冇見她有過男女大防的概念。“外邊十人一帳,你是打算去擠擠?”

“那我還是住這吧。”俞菀璿決定先下手為強,搶先爬上了那張唯一的床,“我睡床,你睡榻。”

揚影楓冇出聲,專注地看軍報,俞菀璿就當他同意了。脫鞋上床睡覺一氣嗬成,不知怎麼的,有他在的時候俞菀璿總是特彆放鬆,她擁著被子迅速沉入夢鄉。

聽著她沉穩綿長的呼吸,揚影楓不知該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在她那裡就是一句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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