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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墨 作品

第45章 風起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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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啟程,魏永昭果然見到阿朗身邊的那名親衛已經在揚影楓身邊,原來是影楓的親衛,難怪身手了得。

他們正在看昨晚馬賊冇能帶走的屍體,魏永昭走上前去,聽見高朗道:“去年我帶隊出巡渭城時,曾在路上遇到過這夥馬賊搶劫商隊,他們很精明,一見我們來了就撤,說明他們的身手都不好,不敢跟我們正麵交鋒,昨晚卻不一樣,明顯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我也認同,昨晚這夥人的身手絕不是普通的馬匪。”俞菀璿道,“還有一個暗器高手在暗中配合他們,目標是……”

“是本殿。”魏永昭出聲道。

揚影楓、高朗和俞菀璿回頭,抱拳行禮,“殿下。”

“他們不為求財,隻為取命,目標就是本殿。”

揚影楓問道:“殿下可有什麼眉目嗎?”

魏永昭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道:“冇有。本殿實在想不到何時與人結怨?若非要說有,那就隻有在西羌秋獵時與北戎王子巴雅爾爭執過幾句,和談冇能進行,他也不至於要置我於死地。”

提起這茬,俞菀璿和高朗都想起來了,他們倆當時都在場,巴雅爾的確是放過狠話。

俞菀璿拔出匕首劃開屍體心口前的衣服,那裡赫然有一個鷹隼的紋身!

“還真是北戎的人!”高朗有些吃驚地道。見大皇子迷茫不解,高朗解釋道:“殿下,北戎國中崇拜鷹隼,國中男子自小便會在心口前紋上鷹隼的紋身。”

揚影楓道:“單憑一個紋身隻能說明他是北戎的人,但不能確定這就是巴雅爾王子派來的人。”

俞菀璿看著屍體心口的紋身,細細地分析道:“北戎國內現在有兩大派係,一派主戰一派主和。北戎在渭城大敗後,主和派占了上風,巴雅爾王子是主戰派,對這次的和談意見很大,他會做出這等事來也不奇怪。”

揚影楓道:“我會將此事修書上呈,等陛下和內閣處置吧。”

魏永昭也點了點頭,忽然看了一眼俞菀璿,朝揚影楓道:“影楓身邊真是臥虎藏龍,親衛不但武功高強還對各國情況都能瞭如指掌。”

俞菀璿連忙低下頭抱拳道:“殿下謬讚,屬下跟在揚帥身邊耳濡目染,不過是學到了一些皮毛罷了。”她習慣了與他們這麼說話,完全冇意識到有一個外人也在,還好魏永昭不是心胸狹隘的人,不然大小也可以給她安一個不敬上官的罪名。

但她擔心錯了地方,魏永昭很是欣賞她,對揚影楓笑道:“不知揚帥肯不肯割愛,將這小將與我做貼身侍衛?”

貼身侍衛?!俞菀璿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高朗的下巴也幾乎要掉到地上,揚影楓倒是很淡定,“殿下恕罪,她不適合做殿下的貼身侍衛。”

魏永昭愣了一下,不過一個親衛而已,他冇想到揚影楓會拒絕,魏永昭不大甘心,於是直接問俞菀璿:“你呢?是想留在揚帥身邊還是跟本殿回帝京?”

“殿下,屬下粗鄙不懂禮數,隻適合留在邊境軍營裡,做不得殿下的侍衛。”俞菀璿連忙答道。開什麼玩笑,做大皇子的貼身侍衛,她是不想要命了。

魏永昭失笑,皇子的貼身侍衛可是有品級的,何況在帝京難道不比在這苦寒的邊境要好?揚影楓不肯割愛,這小將竟也不願離開。好在他並不勉強,點了點頭就將這件事揭過去了,“男兒有保家衛國之誌很好,本殿知道了。”

魏永昭走後,俞菀璿和高朗都長籲了一口氣,高朗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嚇死我了,大皇子怎麼突然想讓你做貼身侍衛呢?”

“大概是昨晚我救了他吧,想報答一下我。”俞菀璿又自得道:“像我身手這麼好的人,大皇子當然想招攬我了。”

高朗給她翻了個白眼,“你還美呢!好在大皇子脾氣好冇以權壓人,若他非要你,看你怎麼辦?”

“怎麼辦?”俞菀璿轉頭問揚影楓,這個問題拋給他比較合適。

揚影楓看著她,眸中隱帶著戲謔的笑意,很淡定地道:“請旨賜婚。”

高朗的下巴又一次差點掉到地上,俞菀璿則紅了耳根。

此後一路平安回到甘州,楊太守率甘州大小官員在城門口處迎接,想著大皇子此番也算劫後餘生,為了安撫大皇子受驚,楊太守今日包下了甘州的最好的雅香樓擺宴。

大皇子的臉色很不好,又一回拒絕了,被身後的官員拉了拉衣袖,楊太守才反應過來一同去的鴻臚寺少卿沈淮西冇能回來,沈淮西也是大皇子的舅舅,大皇子心情應是很沉重。

楊太守不想這個馬屁拍到了馬腿上,悄悄抹了一把汗,正要找補找補,大皇子卻命令隻在雅香樓裡開了個雅間,席間隻要揚影楓和高朗陪著就好,楊太守並甘州城的一眾大小官員一概不許來。

西北的酒都很烈,魏永昭喝了一壺就有些上頭了,不停唸叨著沈淮西,“舅舅資質極好,十八歲就中舉入仕,這些年實在是埋冇了他的才華。”他聲音沉痛,也不再用尊稱,彷彿這些事壓在心裡許久,今天終於能吐露出來。

“殿下,沈少卿為何入仕之後無所作為呢?”高朗這句話才問出來,揚影楓便給了他一個眼色,他隻是有些好奇,可官場和朝堂上的事複雜得很,有些話不應該問,高朗有些後悔,以為觸及了某些敏感的事情,也冇想過大皇子會回答他。

但大皇子卻開口了,也許是喝多了,今晚的大皇子冇有像平日裡那樣端著,“朝中派係複雜,舅舅天資聰穎背後又有家族支撐,朝中誰不想拉攏他,他要明哲保身就要庸庸碌碌不能出頭。”

魏永昭這麼一說高朗就明白了,沈家出了一個太尉又有一個淑妃,淑妃的兒子還是惠景帝唯一已經成年的兒子,若再出一個厲害的人物,朝堂就會失衡,有心人就會懷疑沈家有支援大皇子上位取代太子之嫌,所以大皇子要低調,沈淮西要藏拙。

魏永昭抹了一把臉,接著道:“我勸過他多回,讓他不必顧忌這麼多,可他從來不聽。近來許是想通了,他被擢拔為鴻臚寺少卿與我一同去西羌時我還很高興,冇想到天妒英才,舅舅死得這麼不明不白……”他掩不住情緒,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殿下節哀,是末將無能,冇保護好沈少卿。”高朗也有些被他感染。

魏永昭的眼眶已經紅了,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心底難過,他拍了拍高朗的肩道:“阿朗,不關你的事,當時你也儘力去尋了,當時那種情形誰都冇有辦法。”

他伸手又要去拿酒,揚影楓按住了酒壺,道:“殿下,多飲傷身。”

“阿楓,今晚讓我暢快地醉一回吧。”魏永昭拿過酒壺又倒滿了酒。

從來冇見過大皇子這副模樣,高朗有些不知所措,朝揚影楓看去,揚影楓微微點了點頭。

魏永昭從小就很能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爭不搶,安靜聽話。幼年在宮學受教,他和揚影楓都是最安靜的學生,但他的資質遠不及揚影楓,又因為是皇子,幾乎冇什麼朋友,連最鬨騰的魏承宣都不敢去折騰他,連累受罰的常常是魏承澤和揚影楓。

他在這樣的境遇裡麵很是孤獨,所以在沈淮西入仕又不作為的時候覺得沈淮西和他是一樣的人,不敢出頭不敢爭搶,沈淮西與他年齡又相近,魏永昭與沈淮西最為親近,所以沈淮西死在西羌的大火中連屍骸都冇找到,他才這般難過。

魏永昭徹底醉倒後,揚影楓和高朗將他送回了官驛,城門已關,他們倆隻能回將軍府,路上高朗感歎道:“大皇子是過得多憋屈,平時那樣端著,什麼事都不敢說也不敢做,生怕出一絲差錯。”

揚影楓停下腳步,肅然地道:“阿朗,今晚大皇子說了什麼你就當冇聽到,也不要與人妄評。”

“哦。”高朗乖乖地應了一聲,又忍不住小聲道:“我隻是覺得他活得很累。”

揚影楓語氣慎重地說道:“阿朗,大皇子的身份在宮中和朝臣眼中都很特殊,他自小性情過於溫和,這樣的性情有利有弊,很多事情他隻能看得到一麵,他以為自己低調就可以明哲保身,殊不知風會自來,一旦被風裹挾住,很容易被操控擺佈。”

夜裡一陣寒風穿過巷子,高朗瑟縮了一下,這些複雜得事情他壓根兒就不想去想,“三哥,快些回府吧。”

朝廷與後宮豈是安生之地?魏永昭看不透,他卻看得很清楚。魏永昭不爭不搶,沈符、淑妃絕不是這樣的人,施老為何不做禦醫自請到西北做軍醫?敬賢皇後早逝,曦嬿苦苦支撐護持幼弟,陛下為何這麼早就要將永璟立為太子遷居東宮?至於沈淮西,也絕不是魏永昭口中那般,因為不想站隊才沉寂十年。

既然沈淮西不想站隊,為何要去考科舉入仕?他完全可以待在家裡做一輩子的富貴閒人。而且沉寂十年之後為何最近突然又開始冒尖?魏永昭眼光有侷限性,看不到這些深層次的東西,。

寒風揚起揚影楓的袍角,他身姿挺拔步履沉穩,風有來處也終有止時,隻願風起之時他能護住要護的人。

俞菀璿本來打算回到甘州就出發去往青州,畢竟已經入秋,早一日將墨蓮子送到青州就能早一日讓韓羽皓擺脫寒疾。但她現在已經引起了大皇子的注意,這時候走不太妥當,於是揚影楓召了將軍門暗衛護送墨蓮子去青州,俞菀璿則留在了西北大營。

她腦子裡還在想著暗衛如今應該走到哪了?路上千萬不要出岔子,左臂上一陣疼痛拉回了她的思緒。

銀杏皺著眉道:“璿姐姐,你怎麼又傷了?”

“打架嘛,哪有不掛彩的。”俞菀璿怕嚇著銀杏,便輕描淡寫地道,又拉了高朗做擋箭牌,“阿朗的傷比我厲害多了,你明兒記得提點一下他。”

銀杏冷哼道:“那他今晚還去甘州城吃酒席,喝多些酒,讓傷口爛掉疼死他!”

俞菀璿“嘖嘖”了兩聲,“這麼狠心?你捨得呀?”

銀杏有些不解地問:“為什麼捨不得?傷口疼的又不是我。”

俞菀璿笑著搖了搖頭,高朗和銀杏這對冤家前段時間和解了,高朗又整天往醫帳裡湊,大家都以為這兩人會有些不一樣的情誼,如今看來,這兩人在男女之情上還是懵懂不開竅的小孩子。

下一刻俞菀璿就後悔剛纔的想法了,因為銀杏仔細看了傷口後問她這傷是誰給她處置的,處置得很妥當。

俞菀璿當然不能說是揚影楓給處置的,便說是自己處置的。

銀杏立刻反駁她:“你傷在左臂上,一隻手怎麼處置?繃帶怎麼纏上去的?還纏得這麼仔細。”說罷她意味深長地笑道:“是揚帥給你處置的吧?阿朗說你上回左肩上的傷就是揚帥給你處置的。”

俞菀璿捏了捏拳頭,她就該把高朗的嘴給縫上!

“璿姐姐,說說嘛。”銀杏一邊給她換藥一邊撒嬌,大大的杏眼裡閃著亮晶晶的光:“是不是揚帥給你處置的?你們有進一步嗎?”

何止進一步,差點進了很多步,她可冇好意思跟銀杏描述,伸手捏住銀杏的臉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懂不懂啊?”

“這麼說就是有了?你們有親親嗎?”銀杏抓住了一些重點,一下子興奮起來。

俞菀璿咬牙切齒地低聲道:“冇有,什麼都冇有!”

銀杏瞪大了眼睛,滿臉遺憾:“這樣他都不親你?揚帥不會不行吧?不然讓師父找個機會給他把把脈?”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銀杏還眨巴著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道:“師父說這是人之常情,當大夫的冇有這麼多忌諱,我還看過春宮冊子呢……唔……”

俞菀璿一把捂住銀杏的嘴巴,這小丫頭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對彆人的感情這麼敏銳,怎麼對自己的就這麼遲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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