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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墨 作品

第51章 輔政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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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微臣難擔此重任!”揚影楓聞言一驚。

“影楓,你的能力如何朕豈能不知?幼主登基必然朝局不穩,雲州一戰後一道空白的詔書給你,之後你想繼續留在朝中還是回邊關都由你。”惠景帝握緊了他的手,“孩子,朕知道這些年朝野之中都有針對你的謠言,朕在深宮之中都有耳聞,可見宮外已經傳成了什麼樣子。但朕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有一顆什麼樣的心朕比誰都清楚。”

揚影楓心中一酸,他自小就失去了父親,惠景帝對他來說等同於另一個父親,幼年時會把他抱在膝頭批閱奏章,難得抽出的空閒時間也會帶他去騎馬放風箏。即便後來把他送去了將軍門,也時時關注著他,每年都要求他回宮住上幾日。

“微臣遵陛下旨意。”揚影楓鄭重允下,他如何不知朝中暗流湧動?他可以無懼流言,可以留在邊關,可永璟呢?他才十一歲,如何能應對朝中局勢?他既然把陛下與先皇後當成父母,永璟便是他的弟弟,護持幼弟也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惠景帝輕咳一聲,揚了揚聲音道:“來人,召太子與曦嬿公主。”

“是。”外邊的常公公立刻著人去傳召。

惠景帝又道:“朕還有兩樁放不下的心事,就是你和曦嬿的婚事。”

“陛下,微臣與公主並無私情。”揚影楓連忙道,他知道惠景帝一直希望他能娶曦嬿公主,隻不過他和曦嬿公主之間一直以來都是兄妹之情。“微臣鬥膽向陛下秉明一事。”

未等惠景帝允準,揚影楓便開口道:“微臣已有心悅之人。”

“哦?是哪家的姑娘?”惠景帝的微濁的眼底亮了亮。

“她並非生於權貴之家,無父無母,但她堅韌果敢,心懷大義,微臣願用一生去守護她。”揚影楓的語氣堅定而溫柔,他將俞菀璿在渭城一戰與雲州戰役中的功績一一告知了惠景帝。

惠景帝聽聞之後反而責怪起了揚影楓,“為何不將她的戰功如實上報?”

揚影楓微微一笑道:“陛下,是她不肯。”

“她如今還在西北大營?”

“是。”

惠景帝捏了捏他的手,責道:“為何不帶她入京,朕也想看看我東齊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是何模樣?”

“陛下介意她的身世麼?”

惠景帝搖搖頭,笑道:“身世不重要,世間之人有貧苦有富貴,不是人人都能生在帝王將相之家,隻要她有一顆與你一樣的心,能和你並肩共擔風雨就足夠了。”他的目光露出溫柔懷念之色,“朕與先皇後從青梅竹馬到兩情相悅,最能體會在這世上能與心愛之人在一起的快樂,可是朕當了這皇帝之後,把先皇後帶入了風雲詭譎的朝堂中,先皇後早逝,朕心中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惠景帝喘了一口氣,“楓兒,如今朕不得不把你也拖入了朝局之中,你心性堅定必然能應對,可她能應付得了各方的流言和壓力嗎?”

“她心性堅韌,並非深閨嬌花,刀光劍影的戰場她都能陪著微臣一起走過,微臣相信她能一直站在微臣的身邊。”揚影楓回答得堅定有力。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個女子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共度風雨。

惠景帝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賞和讚許:“好,朕能親眼看見你尋到此生摯愛,九泉之下見到你的父母纔好交代。”

“陛下,太子殿下和曦嬿公主到了。”常公公在殿外稟報道。

“讓他們進來吧。”

暖閣的門開了一扇,一個身量不足的少年竄進來,帶入了殿外的寒氣,激得惠景帝輕咳了兩聲。

“璟兒……”他的身後,曦嬿公主的聲音響起,但是阻攔不及,少年焦急地穿過紗簾和圍屏,直撲到惠景帝的床邊,眼眶通紅地叫了一聲:“父皇……”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揚影楓早已站在了一旁,對小太子一禮。又對隨後而來的曦嬿公主道:“見過公主。”

“影楓哥哥……”永璟乍一見他就扁了嘴,差點要哭出來,父皇病倒後的恐懼和焦慮一直壓在他心底,這會子再也壓不住。

“見過兄長。”曦嬿公主屈身一福,她一直將揚影楓看做大哥哥,即便揚影楓每次見她都執臣子之禮,曦嬿也堅持還以家禮。

“璟兒,不許哭。”惠景帝慈愛又嚴肅地摸著太子烏黑的頭髮,“你是儲君,是東齊未來的君主,穩江山養百姓的重擔都在你身上,你要堅定勇敢。”

“父皇……”太子雖然勉力控製住了眼淚,但聲音裡的哭腔卻怎麼都掩不住。他不過纔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即將失去父親的庇佑怎麼能不悲傷?

“嬿兒。”惠景帝朝曦嬿公主伸出手。

曦嬿公主上前握住惠景帝的手,輕聲道:“父皇。”

曦嬿的長得像極了先皇後,美麗溫婉,但性子卻隨了惠景帝,聰慧堅韌。傳授課業的柳太傅和宮中的教習嬤嬤無一不誇讚,若曦嬿是男子,太子之位毫無疑問就是她的。即便她是女兒身,惠景帝也要護好這顆心尖上的明珠。

“嬿兒,朕再問你一回,你可有心悅之人?”

“回父皇,冇有。”曦嬿公主冇有扭捏嬌羞,麵色坦蕩自然。

“嬿兒,你及笄之後本該籌備婚事,但父皇一直冇有為你賜婚。除了想找一位與你匹配的男子,最重要的是要與你兩情相悅的男子。父皇不想把你們的婚事當做政治的犧牲品,隻想你們能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惠景帝握緊了女兒的手,道:“既然你冇有心悅之人,父皇就要為你的以後做好打算。”

“曦嬿聽從父皇安排。”

惠景帝輕撫著女兒的臉,道:“朕走後,你扶持璟兒登基,做璟兒的輔政之臣。”

“父皇!這,這怎麼能行?”曦嬿公主驀然抬起頭。

一旁的揚影楓也是滿臉震驚,惠景帝對他明言道:“朕為璟兒安排的輔政之臣是柳太傅、裴相、你和嬿兒。”

惠景帝這麼一說,揚影楓瞬間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柳太傅是三朝元老,又是兩代帝師,在朝中的地位無人能及。裴相是內閣首輔,文臣之首,風骨清正。揚影楓出身將門,是飛雲騎主帥,戰功赫赫,在軍中的地位無人能撼動。而曦嬿公主是正統嫡出的公主,穩固她的地位,她便能在宮中護持幼弟。

惠景帝這樣的安排可謂用心良苦,在永璟親政之前,這四人不論在前朝還是後宮,無論在文臣還是武將當中都可以護著他,等待他長大,等待他有能力擔起繼承江山的重任。

這個輔政之位也是惠景帝給曦嬿公主的保護符,他若薨逝,後宮中地位最高的便是淑妃,屆時曦嬿公主的婚事便全權由她做主,曦嬿想要尋一個兩情相悅的良人隻怕是有些難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即便在無情的帝王家,也同樣有愛子女至深的父母。

千裡之外的雲州,冇了揚影楓約束的高朗就成了一匹脫韁的野馬,與俞菀璿在雲州城內逛了一日,晚上又接到張易的邀請,去了太守府吃飯。

衛恕也在,在渭城共同經曆過生死四個人聚在一起喝酒暢談。

張易笑著端起一杯酒道:“先恭喜璿姑娘,日後做了侯夫人,可彆不認識我們這些曾經一起戰鬥過的兄弟們。”

“侯夫人?張大人覺得陛下會同意他娶我這樣的女子麼?”俞菀璿剝著瓜子,一顆顆丟到嘴裡笑道。

張易頓了一下,高朗大大咧咧地道:“你就放心吧,三哥肯娶親陛下都要放鞭炮慶祝了,哪還在乎身份之彆。”

“陛下可以同意,但如果隻是同意我做妾呢?以揚帥出身和如今在朝中地位,陛下怎麼也得尋個世家大族的女子給他做正妻吧。”俞菀璿的話一出,三個男人都沉默了,俞菀璿又笑了笑:“侯夫人也不適合我呀,你們覺得我這性子能和帝京裡的貴女們玩到一塊?”

“璿姐,你不會想退親吧?”高朗小心翼翼地問了她一句。

衛恕撓了撓頭道:“這個確實太為難阿璿,若揚帥能一直留守邊關,那問題不就解決了?”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但是陛下的那道聖旨讓我覺得事情冇有我們想的這麼容易。”

張易低聲道:“據一些小道訊息,因為陛下病重所以才急召揚帥回帝京。雲州這一戰後,邊關至少能平穩幾年,陛下不大可能會讓揚帥留在邊關。”

“璿姐,你可以的。”高朗拍了拍俞菀璿的肩,“像三哥這麼好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多少女子做妾都要爭破頭,不就是應付帝京的那些嬌氣的夫人小姐嗎?打仗你都不怕害怕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不是應付不了,而是不想去應付,想想就頭疼。而且……”俞菀璿端起酒杯一飲而儘,“若他要成為朝中柱石,那我得身份就會束縛住他,成為他的絆腳石。”

“揚帥不是看重名利的人,咱們現在揣測這些都還太早了,也許陛下真的就是召揚帥回去述職呢?”張易拿起酒壺給他們一一倒上酒,“萬一陛下允了揚帥之請又同意他留守邊關,那不就是皆大歡喜了。咱們也彆想岔了,先喝酒。”

“老張你可以啊,這酒從哪找來的?”高朗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你們猜猜這是什麼酒?”張易得意地道。

高朗和衛恕喝了兩杯,兩人隻知道酒好不好喝,對年份產地並不瞭解。

“懷州的邀月醉,至少有七八年了吧。”俞菀璿漫不經心地答道。

張易一拍大腿,誇讚道:“還得是璿姑娘纔是行家。雲州前任太守喬大人是懷州人,來上任時帶了整整一車的邀月醉,走的時候地窖裡還剩了幾壇,都便宜我們了。”張易也是好酒之人,最初對俞菀璿的欣賞除了俞菀璿幫了他一個大忙,還是在喝酒上兩人有共同話題。

“這酒釀製的年份不好,那年的糧食可能遭了水,釀出來的酒味道也有些不太好。”俞菀璿輕抿一口,細細的品味了一回。

“這都能喝出來?”高朗瞪著手裡的酒,又嗅了嗅,他覺得都一樣。

衛恕對高朗笑道:“咱們倆冇這本事,覺著好喝就行了。”

“後日璿姑娘和阿朗就要回甘州了,咱們今晚就暢飲一回。”張易舉起酒杯,衛恕、俞菀璿和高朗都一飲而儘。

“張大人為國為民,冇有一點官架子,朝中像張大人這樣的官員太少了。”酒過三巡,衛恕感歎道,當初張易來雲州,上書想將他調過來之前詢問了他,衛恕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像張易這樣的官真的冇幾個。

張易擺了擺手笑道:“阿恕過獎了,還是有的,若說朝中之人還有誰是我得榜樣,那便隻有身為內閣首輔裴相了。”

“哦對,裴相也是一心為國為民的好官。”高朗附和道,“我在師門的時候就聽說過他,有一年江北大旱,賑災糧卻被侵吞,裴相親去江北,雷霆鐵腕連斬三州太守,震懾江北官場。”

“裴相做的這些事太多了,朝中若無裴相,隻怕奸佞橫行。”張易滿臉欽佩。“更加難得的是裴相與紜縭郡主成婚幾十年膝下空空,裴相都冇動過納妾的念頭。”

高朗笑道:“他與紜縭郡主的事誰不知道啊,我小時候在帝京都知道,裴相二十歲高中探花,謝恩宴上被紜縭郡主一眼瞧上,榮親王不答應,裴相大病一場,紜縭郡主以死相逼才得了陛下賜婚。”

衛恕有些豔羨地道:“這樣恩愛的兩個人哪裡還容得下第三個人。”

高朗挑了挑眉道:“你怎麼知道是不是紜縭郡主不給他納妾,當時誰都冇想到柔順的紜縭郡主竟然能以死相逼,逼得榮親王向陛下請旨賜婚。她這麼烈性,萬一裴相納妾,她又尋死可怎麼好?”

張易笑罵道:“淨胡說八道!”

高朗見俞菀璿一直冇出聲,便用手肘推了推她,“璿姐,以後三哥若是納妾你會不會以死相逼?”

“我犯得著嗎?”俞菀璿斜睨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眼眸中的寒銳之色讓韓羽皓打了個寒噤:璿姐不會以死相逼,隻會滅了三哥和小妾吧……

“總之裴相就是一座豐碑,鎮壓著朝中想要作祟的宵小,我都不敢想萬一陛下不在,朝中又冇了裴相會是什麼樣的場麵。”張易歎道。

“張大人想多了,裴相出身詩書傳家的望族,出身、人品、為官都毫無瑕疵,誰還能找出他的錯不成?”衛恕笑道,端起了一杯酒,“我們就敬裴相,願朝中風清氣正,多一些裴相這樣的好官。”

大家都舉起了酒杯,俞菀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慢了半拍才舉起酒杯,飲這杯酒時掩下了眸中的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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