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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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寰將江慵送回至江家馬車時,已經接近宵禁。

可燈會人卻依舊絡繹不絕,金翠耀目,羅綺飄香。

江凜早早地把鄭漪送回了府中,與江疏一同搓手呼氣等她。

見江慵回來,臉上露出笑,“君上,月奴。”

封寰微微頷首,親自將江慵送扶上馬車,隨後低聲對他道:“江大人,若有人在府上欺負她,就來尋孤。”

他聲線清冷,聽得江凜心中直犯怵,再三保證絕不會有人欺負他家月奴後,才勉強送走了這尊大佛。

上了馬車,戎馬半生的江將軍才驚覺背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打濕。

這是何其的壓迫。

“你們讓車伕等我便是,何苦在這大寒夜挨凍呢?”江慵擔憂。

“月奴有所不知,”江凜一清嗓子,“近日京中有些流民作祟,你自己回去,爹爹不放心。”

她點頭,輕輕咬著唇瓣,眸中波光流轉。

思索再三,還是將藏在心中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爹爹,阿兄,你們後日出發去弗陵,月奴有一事相求。”

她說的言辭懇切,語氣真誠,登時將兩人的注意拉了過去。

“月奴有何事儘管開口便是,就是要天上的月亮,爹爹也摘了捧給你。”

江凜的大手撫上江慵髮髻,寵溺地來回摩挲,靜靜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月奴求爹爹勿要倉促趕路,在弗陵一帶抄小路前行,尤其是要避開險崖。”

聽到江慵的話,江凜的手僵在半空中,心中一咯噔,與江疏麵麵相覷。

由於弗陵被大雪封了山,一直閉塞,車馬難行。

今日來信說山路即將疏通時,江凜和江疏便與親信在軍營中商議,時間緊迫,想趕山路前往,能縮短整整一日的行程。

而自地圖上看,那山路途經之處,便有一座陡崖。

“月奴是從何得知我們要走山路的?”

江慵垂下眸子,羽睫輕顫,“弗陵險情嚴重,按照爹爹的急性子,定是等不得走官道,恨不得插上一對翅膀飛去弗陵。”

江疏挑眉,輕笑道:“你可真是父親的貼心小襖。”

“月奴放心,這幾日有回暖的跡象,待我們去弗陵時,那邊雪應當也不會太多了,不會墜崖的。”

“不是墜崖,是雪崩。”

江慵麵露嚴肅,正色地糾正江凜話中紕漏。

“並非如此,如今正是今歲天寒之時,回暖後不日就要再降暴雪,若我猜的不錯,此時此刻,弗陵那邊就已至暴雪。”

原本江凜並未將江慵的話放在心上,以為隻是尋常女兒家的憂思過度。

可是眼見江慵分析的頭頭是道,他不禁愈發重視起來。

“阿疏,明日去軍營,我們重新製定一下去弗陵的路線。”

“月奴說的冇錯,是我們考慮不周了。”

想到前一世的雪崩來的蹊蹺,江慵有了隱約的猜測,連忙挽住江凜的手。

“爹爹不可。”

“這又是為何?”江凜一頭霧水,黝黑的俊臉上露出不解。

“因為……因為明日君上要來府上用膳,還說想來嚐嚐三分明月。”

對不住了君上,明日定當賠你十壇三分明月。

江慵心一橫,瞎編的鬼話流水一般地脫口而出。

“他那日來未曾用膳,一直心懷愧疚,想跟爹爹你喝上兩杯。”

她不能讓江凜先把改路線之事說出去,給那人機會去通風報信。

這會兒輪到江凜傻眼了。

招來羅浮君上做郎婿已是離譜,如今這位郎婿竟然還上趕著找他喝酒?

“那我去與副將們講就是,父親你留在府上吧。”江疏道。

“阿兄莫急!”江慵連忙開口,“君上……也想與你喝兩杯。”

車簾外寒風瑟瑟,車內江凜隨風淩亂。

“這改路線之事倒也不急,不然我們路上再同副將講便是。”

江疏拍拍江凜的肩,麵色沉重,“還是想想,如何應付這位君上吧。”

翌日清晨,江慵被院外的吵鬨聲吵醒。

她揉了揉眼,睡意朦朧地坐起身子,喊道:“枝梨,外頭出何事了?”

隻見枝桃抄著一隻巨大的雞毛撣子,紅紅火火地自外廳進來,粉撲撲的小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汗珠。

“姑娘,你快些起來吧,老婦人發了話,說是闔府上下大掃除呢。”

想到自己昨夜在馬車上扯的胡話,江慵一陣的心虛,睡意登時一掃而空。

“枝桃,你快些去請君上來府上用膳,還有……”

她伏在枝桃耳邊,一字一句地將昨夜編的話交代明晰。

“務必要讓君上知道此事,若他有事推脫不來,也要早些回來傳話。”

枝桃點點頭,連忙跑了出去。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都冇聽到照月樓外有任何動靜。

江慵捏著帕子,心神不安。

這位君上雖對她有些不同,可說來說去,與她都不算熟識。

如今她匆匆忙忙遣枝桃去請,會不會顯得有些不尊重他?

江慵薄唇緊抿,站起身要往門外走,“枝梨,我們去找找枝桃。”

不想剛掀了簾子出門,就見夏拂一路小跑進了院中,臉上還掛著笑。

“姑娘,夫人喊您快些過去,君上帶了好些東西來府上呢。”

江慵呼吸一滯,繼而變得有些急促,隻是麵上仍然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那勞煩夏姨帶路了。”

穿過八角月亮門,繞過西廊小樓,江慵的心一點一點地懸了起來。

侯府經過半日灑掃,變得煥然一新。

府上的古樹修剪了枝丫,院中不知何時也擺上了造型別緻的盆景,青鬆翠柏與雕欄玉砌相映襯,頗有幾分禪意。

封寰就站在庭院中,長身玉立,修長挺拔。

今日他穿的不像昨日般肅穆,一件挼藍團花金紋錦袍,腰間束著條明珠帶,更顯其腰細腿長。

江慵忽然就想到了自己院中那兩隻神氣的白孔雀。

花枝招展,昂首闊步。

封寰顯然也看到了有些侷促的她,薄唇勾起一個好看的角度,剛要上前,就被江凜攔住了去路。

“君上大駕光臨,江某恭候多時了。”

江凜笑吟吟地一行禮,又道:“府上略備薄酒,還請君上不要嫌棄。”

“怎會,月奴既然是孤的君後,江家的家宴孤自然是不會缺席的。”

江凜哈哈大笑,心底愈發喜歡這個不拘小節的君上。

“那君上隨我來吧。”

“且慢,”封寰忽然開口,“這是孤帶來的一點禮物,江大人收好。”

這時江凜才注意到院中,竟然整整齊齊地碼著六隻巨大的紅木箱子,一時有些傻眼。

“這……君上前幾日剛遣人送來了節禮,怎麼還這般客氣。”

“那日來府上才得知江夫人有了身孕,今日的禮,是給孤那位還未出世的弟妹準備的。”

江慵聽得目瞪口呆。

這位君上,處事實在是太周到了些!

江凜撓撓頭,看著這幾隻大箱子犯了愁,隻能暫且叫人先搬了下去,這才順利帶著封寰前往廳中赴宴。

銷聲匿跡許久的枝桃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江慵身後,神情古怪。

“囑咐你的,你都同君上講了嗎?”

“奴婢還未來得及去到君上住的酒樓,就在在路上碰到了他,奴婢一問才知道,君上原定今日來府上拜訪,隻是昨日與姑娘相談甚歡,忘記告知姑娘了。”

“奴婢與他講了姑孃的吩咐,他好似並未有何異議,隻是點頭表示知曉了。”

“那你一上午都去何處了?怎麼不見你人影?”

“姑娘快彆提了。”

一提及此事,枝桃兩條眉毛擰的好似麻花。

“君上帶著奴婢去采買了整整一個半時辰的物什,從金銀鐲到紅布綢,麵麵俱到,還都是挑著夫人與姑娘喜歡的式樣,奴婢的眼都挑花了。”

後麵說的,江慵一個字都冇聽進去。

心中好似有什麼,在悄悄萌芽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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