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上供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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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嫁,誰愛嫁誰嫁吧,快放我走,嗚嗚嗚……”
江慵眼睛還未睜開,一團吵嚷聲就直直往她耳朵裡鑽,震得鼓膜生疼。
她腦袋嗡嗡作響,意識混沌,女子淒慘沙啞的哭聲愈漸清晰起來。
“羅浮山是魔窟,是囚牢,我們若真是嫁給那暴君,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他第一位夫人就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還冇入門就死了!這魔頭還不讓步,硬是將那牌位娶進教中!你們說說,他是不是個瘋子?”
女子的話好似一柄鈍刀,反覆搓磨著其他人原本就脆弱的神經。
終於,緊繃著的弦應聲而斷,此起彼伏的哭聲響徹在這方小小的屋舍當中。
羅浮山?嫁暴君?
封寰?
她不是被綁架了嗎,為什麼又與封寰扯上了關係?
一陣窒息感湧上江慵喉間,她猛烈喘息著,像一尾癱軟在岸上,無所依靠的魚。
混沌的意識終於萌出一抹光亮,好似溺水之人僅能抓住的一根瘦弱稻草,江慵拚命追著趕著,終於自那冗雜的混沌之中萌出,睜開了眼睛。
打量了一圈四周,隻見這間昏暗擁擠的小廂房裡,竟擠著十幾個身穿豔紅嫁衣的新娘。
她低頭看去,果不其然,身上也穿著一件用下等布料草草織就的嫁衣。
新娘們哭天搶地、涕泗橫流,一個個的雙眼腫成了桃核,胭脂在臉上暈染開來,好似綻開的朵朵鳳仙。
所幸還有幾人理智尚存,瑟縮在角落,滿臉不悅地看著眼前那些尋死覓活的美人兒。
“蘇嬋,你在這兒號喪有什麼用”
一人站出來指責領頭哭喪的女子。
被稱作蘇嬋的女子雙目猩紅,怒斥道:“死到臨頭還不允許我哭兩嗓子嗎?你管的可真寬!”
見蘇嬋好似吃了火藥般嗆人,那人也不想繼續與她起口舌之爭,頭一扭,便繼續補覺去了。
鼻腔中還殘存著迷藥膩人的香氣,江慵手腳還有些發軟,強撐著牆站起身來,一步一挪地往牆角走去。
這邊實在是太吵了。
走得近了,她纔看到牆根下竟然還縮著一位新娘,胸膛規律地起伏,顯然是在補覺。
她的步伐很輕,卻吵得新娘眉頭微蹙,掀開眼皮子看了她一眼,便挪動身子騰出幾寸狹小的空間。
“多謝。”
江慵輕聲道了謝,靠著牆角坐下,與她一同躲清靜。
“我瞧你好像並不怕,膽子還挺大。”
女子懶懶的聲音傳來,空靈又輕柔。
“局勢不明,怕也無用。”
江慵學著她的姿勢,也將頭靠在牆上,襲人的寒氣順著額角蔓延至全身,將她腦中的混沌冗雜一掃而空。
“有趣。”女子輕笑一聲。
“我叫江慵。”
聽到江慵自報家門,柳湛搭在額上的手一僵,隨即挺直了腰桿。
“哪個慵?”
“疏慵日高臥的慵字,我爹爹希望我家的孩子能倦怠些,懶散些,自由自在些,莫要拘束謹慎,被管教的冇了人氣兒,就給我取了個慵字。”
女子掩唇,好似第一次聽說有為人父母對子女有這樣的期許。
“那你豈不是還有位姐姐或是兄長,叫江疏?”
江慵點點頭。
女子一側的秀眉微微挑高,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神情。
“我叫柳湛,瞧著你比我小點,就喚聲柳姐姐來聽吧。”
江慵雖然生了副青澀稚嫩的豆蔻皮囊,內裡卻是在宮中磋磨十五載的老辣魂魄。
可柳湛卻不知情,隻是換了個姿勢,斜倚在牆上,精緻的眉眼落在江慵身上,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著她。
“姐姐。”
丹硃色的唇瓣輕動,少女的聲音似一隻小鹿。
柳湛笑得見牙不見眼,心滿意足地用手指繞動著縷墨發。
“柳姐姐,我昏睡了許久,你能同我說說我們如今遭遇了什麼嗎?”
“瞧你的樣子,不像是被騙來的,那就是被拐來的吧?”
江慵點頭。
“很簡單,我們是被抓去給羅浮上供的。”
風輕雲淡地說出令人心驚肉跳的話。
“上供?”江慵還是第一次聽到用上供形容人的。
那她們豈不是都成了貢品?
“妹妹有所不知,那羅浮的暴君每三年便要娶十二位新娘,據說須得容貌出眾,身段窈窕,一旦入選,便是百兩黃金為聘。”
隨著柳湛的動作,她身上的大紅色婚服一角滑落幾分,露出了一段白淨的脖頸。
上麵一段青紫與殷紅交纏著駭人痕跡,頓時吸引了江慵的目光。
“你脖子怎麼了?”
“我家裡想賣我換那三百兩黃金,我不肯,前幾日懸梁了。”
她眉眼低垂,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堪的回憶。
那痛苦心酸的模樣,落入江慵眼裡後,儘數化作了虛情假意。
柳湛在撒謊。
昔日在宮中,皆是些披著人皮的妖魔鬼怪,說有千萬年的修為都不為過。
柳湛這樣的扯謊本事,若是放入後宮之中,不出三日就會被吞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她無法揣度柳湛的心,更不知她說了什麼謊話,亦或是在刻意隱藏什麼。
隻是她脖頸上的痕跡做不得假,想來也是受了苦的。
苦命之人總是會惺惺相惜。
江慵的目光柔和下來,“我與你攤張牌,我是京中忠義侯府的嫡女,若是家中發現我出事了,定會傾儘全力找尋。”
“姐姐要是有保命亦或是拖住那些歹人的法子,可以告訴妹妹,我們一同逃出去。”
柳湛明眸流轉,有些驚訝,冇想到江慵竟然猜出了自己藏了手段。
“我確實有辦法,你敢信我嗎?”
點著口脂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的笑有些妖異。
江慵乜斜著眼,一對狐狸耳朵悄然從她腦後鑽了出來。
都是千年的狐狸,休想在她麵前玩聊齋。
“比起其他人,我更相信你。”她實話實說。
柳湛擺弄著纖長的手指,目光凝聚在染著鮮紅蔻丹的指尖,沉吟半晌,
“那我還有一個條件,到時候他們的主謀,讓我……”
破爛的木門便從外麵被粗魯地踹開,淹冇了她末尾的幾個字音。
幾個滿臉橫肉的粗壯漢子魚貫而入,帶著寒氣與濃烈的酒氣。
新娘們本就如同驚弓之鳥,如今看到這樣麵露猥瑣的男人,更是嚇得花容失色。
尖叫聲,哭喊聲盈滿了整個廂房。
殊不知她們的尖叫與害怕,更似烈火澆酒般,激發了大漢們的獸慾,雙眼直直地盯著前方,已然將她們視作掌中之物。
為首的刀疤臉一咧嘴,露出滿口黃牙,“這次都是些上乘貨,咱兄弟們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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