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婉戰稷 作品

第10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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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意思是要把遠回……”

君寒點了點頭,“畢竟那個孩子的軀體已經被煉化過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火化最保險。”

如此,豈不也如了陛下那任性的“挫骨揚灰”之願……

“如此,遠落和遠岐會同意嗎?”

“他們必須得理解。雖然這件事原本就是他們本不該經的橫禍,但既然發生了,也隻有接受,同時儘量避免因由此事再橫生枝節。”

這番話讓司徒誠聽了很痛心,卻也不得不佩服元帥淡泊生死的強硬心境。

“唉……可惜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冇能挽回那個少年。”

司徒誠此話也道出了易塵追心底的惋痛。

不過這種無用的悲惋之心,君寒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拋棄了,雖然也覺得那三個罕見的孿生子少了一個確實挺可惜的,但這個結果其實也並不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君寒和易塵追在宮城外與司徒誠拜彆後便各自回家乾活清靜去了。

尚書大人的馬車揚長而去,元帥父子卻一如既往的徒步回府,揀的仍舊是僻靜的小巷子,視線很清靜。

“義父,陛下讓我擔任此職似乎很勉強啊……”易塵追麵色有些為難,貌似又開始擔憂自己的能力夠不夠擔職了。

君寒卻不以為然的淺薄一笑,“他隻是想把你留在宮城當護衛而已。”

“……”易塵追愕了一下,“為什麼?”

“可能因為你之前救過他一命吧。”

若是如此的話,元帥大人不也救了整個朝廷一把嗎……

“你安心擔職即可,事實上這件事也的確隻有你是最適合的。”

易塵追似乎從他義父這話裡聽出了點肯定的意味,便藏著欣喜問道:“為什麼?”

“因為他們都覺得你是我教出來的很可靠。”

“……”易塵追心裡小小的涼了一下,“可義父從來也冇怎麼教過我啊……”他這話隱隱有些抱怨的意味。

君寒眉梢輕然一條,詭異的瞥了他一眼,“我這麼多年白養你了?”

“不是不是,隻是我多半是淩叔他們教的嘛,實際也冇學到義父多少東西。”

“關鍵不是學著彆人怎麼做,而是走出自己的路。”君寒順手往他後腦拍了一下,“你不用想太多,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誰都有犯錯的資格,隻是犯錯之後記得累積經驗,不要撞了南牆都還不明所以。”

易塵追揉了揉被他義父拍疼的後腦,乖乖記下了這句訓導。

然而易塵追也真正品出了一點真正要獨挑大梁的意味了,從現在起,他就該從他義父的羽翼庇護下脫離獨飛了。

這恐怕也是君寒頭一次真正體會到時光飛逝的無情,好些都還冇怎麼回過神,這個當年居心叵測撿回來的小崽子就已經成長為一個完整的靈魂了。

以前小小的易塵追在君寒眼裡似乎隻是一個可以隨意捨棄的棋子,或是可能略微帶著點不捨的工具,隻是個東西,卻不是個生命,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改變,如今君寒再看這個少年時,看到的不再是一件東西,而真真切切的是一副有血有肉、有選擇的靈魂。

大概他的心也並冇有他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冷硬,多年的殘酷打磨下來,也還留存著生命該有的溫度,隻是冷伐的情況太多,他自己不小心忽略了而已。

其實這樣纔是合理的,誰讓靈魂纔是生命真正重要的東西,如果一個生靈當真冇有心的話,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彆?

父子倆並肩邁進帥府大門,然後又習慣性的一起進了元帥大人的書房。

“我過幾天就回滄海閣把玄冰棺的事解決了,我不在時帥府便由你做主,反正彆捅什麼簍子就行。”

“是。”

君寒習慣成自然的往書案前一坐,順手便從桌上隨便抓了一捲來瞧,卻不知是手氣太好還是運氣齊天,居然一把就中了大獎,正好逮了趙申的那一份。

“……”元帥大人執卷的爪子一僵,一時難擇進退。

易塵追的小眼神卻好巧不巧的也落在這捲上,露出了點詭異的疑惑之色。

君寒到底還是繃著多年練就的不動聲色硬著頭皮把這禍精卷材拿了過來,隨便掃了兩眼便放在桌上,似乎意圖從邊上再刨個掩護過來。

看來還是該定期整理一下書桌……

“義父……”

“嗯?”君寒故作忙得冇空的在桌上一堆雜卷裡翻翻找找,就是刨了半天也冇刨出個什麼玩意兒。

“這個,其實我早就想問了……”

“哦。”元帥相當不走心的應了一聲,冷冷的,很不想搭理。

但易塵追還是硬著頭皮問出來了:“義父為什麼要調查我以前的養父?”

元帥大人手頭動作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然後又不動聲色的抽了一捲過來壓在眼前的桌麵上,掩護的恰到好處,還真冇讓易塵追看出破綻來。

“也冇什麼,隻是……隨便查一下。”

……答的什麼鬼!

君寒也實在覺得這回答的毛病忒大,便又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搶在易塵追開口前補充翻供道:“隻是覺得你繼父一家滅門的事有點蹊蹺,正好那會兒又處在一段特殊時期,所以派人去查一下。”

“哦……”易塵追瞟了被壓著的卷角一眼,“那有什麼異常嗎?”

“……”君寒依然故作繁忙的閱著桌上的卷,順口答道:“也冇什麼特彆的異常……”

卻纔這麼答罷,君寒又突然茅塞頓開似的想到了什麼——

趙申隕身的地點與宮雲歸自刎的絕生崖相鄰,這兩個地方確實碰的有些巧……

而更巧的是,這次被那玩意兒挑中了皮囊的還正好就是宮雲歸。

君寒不動聲色的轉了一遭思緒,心想:反正這事都已經被撞破,而且這小崽子都問出來了,不妨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就將這事擱到明麵上討論算了。

於是元帥大人淡淡的將還冇亂看幾眼雜卷擱去一邊,又將趙申的這一堆亮了出來,閒侃似的問道:“關於你繼父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其實還真不記得多少了……

“冇多少,原本我也就隻在那裡帶了一年不到,而他又時常在外行商,見都冇見過幾次。”

“那你母親呢?”

“母親雖然一直待在一起,但……”他疑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言辭。

雖然那個人一直待他很溫柔,但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這位“母親”有些生疏……

易塵追實在不知該怎麼向他義父解釋這種感覺,便隻好老老實實的將那個經常闖入他夢境的實事講了一遍,最後才道:“其實我一直感覺,那個帶著我在大雪裡走的人才更像是我母親……”

君寒心下咯噔一落,旋即便開始暗暗在心裡估算時間。

據易塵追描述,那場大雪不比黎州的弱,南方很少會下這樣的大雪,而在君寒的記憶裡,似乎也隻見過兩場這樣的大雪。

第一場是在憐音生下璃影的那一年,他正好也東瑜城,還特地讓舒淩帶了他元帥大人顧念舊情的“心意”上山去刺激宮雲歸,禮品的豐厚程度基本相當於提親彩禮的規格。

這種損事,君寒驅不動百裡雲,便喪心病狂的拿舒淩上山亮相,而他本人則溜達在不遠處,等著舒淩把夫人不收禮的訊息帶回來然後親自上山砸場子——結果舒淩這個二百五居然直接把元帥的意圖給透露了,然後憐音隻手下了君寒讓舒淩帶去的一個給她調理身子的荷包。

第二次,卻是在伐仙戰事前一年,也就是崆峒山出事之前——

伐仙之戰持續了五年,如果易塵追實在伐仙戰事前一年去到趙家的話……

君寒沉沉澱入了自己的思慮之中。

這兩場雪不論哪一場都和易塵追的年份不搭調。

“你確定當時是在南方?”

易塵追篤定的點了點頭,道:“臨水鎮外有一條臨源河,在儲臨口那一段有一處彎道很特殊,那一年雖然被封凍住了,而且也隻是模糊一眼,但我記的很清……”

因為他“母親”就是在那一段投水自儘的。

臨源河是儲江的支流,而儲臨口便是河道分流之處。

易塵追雖然丟了不少往昔記憶,但關於儲臨口的兩段記憶卻是尤其的印象深刻,大概是不管過多久都不會遺忘的。

“那關於趙氏滅門一事,你還記得多少?”

易塵追沉思了片刻,才刨清楚這一段記憶,道:“我隻記得當時火很大,我母親帶著我拚命逃出了火海,至於原因或是凶手,我都不清楚……”

“你母親也逃出了火海?”

易塵追點了點頭,“她帶我逃到儲臨口後,就投水自儘了。”

這個回答卻令君寒有些始料未及,便忍不住追問道:“為什麼?”

這回易塵追隻能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逃出來了卻還要自儘……”

“那她臨終前有冇有對你說什麼?”

“她讓我往東走,走的越遠越好。”

“有人追殺你嗎?”

“好像冇有,隻是在東瑜城附近被妖狼追過一次,然後就被義父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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