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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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此次下山的第一個落腳地,自然是姑蘇的雲深不知處。

若不是魏無羨想去找藍忘機,他纔不要來雲深不知處這個飯難吃,規矩多,從家府到門生都是一片素淨、且白的讓魏無羨有點難以忍受的地方。

對此,魏長澤評價道:“也不知忘機有冇有把你當成朋友。”

魏無羨道:“藍湛當年在雲深不知處的藏書閣,可是收了我給他親筆畫的玉蘭小像,彆人想要還冇有呢,這還不是他喜歡我在意我的表現嘛?”

藏色散人挑眉道:“喲,你怎麼就篤定,忘機不是為了麵子上的禮儀,才收了你的畫?”

魏無羨道:“阿孃,你不懂,藍湛這個人,如果不喜歡不想要某個東西,你再怎麼塞給他,他也不會收的。這次下山,我也打算找個機會,好好當麵問問他,到底是怎麼看我的!”

藏色散人道:“瞧你這話說的,好像...不隻是要把人當朋友的意思?”

魏無羨嘿嘿一笑:“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三人飛過綵衣鎮上空,讓魏無羨有些奇怪的是,以往姑蘇的綵衣鎮,沿街都是擺攤販賣的商鋪,隨時都有溫糯好聽的吳言軟語,空氣中偶爾還會有不同花朵的淡淡清香。

而今的綵衣鎮上,隻有稀稀拉拉幾個行人,擺攤的人全都不見了,沿街還有不少被破壞的痕跡,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小巷,甚至都散落著各種各樣的殘敗花朵——

這表明,這個人的花神本體,或者說花絲,已經被人全部抽走了。

魏無羨睜大眼睛,此前他是有聽說,岐山溫氏在兩個月前,突然大舉進攻各大世家,已經滅了不少小的世家家府,目的是抓捕各家嫡係小輩中的佼佼者,以其花絲煉製真正“與日同壽”的藥引。

花絲對於擁有修為的修士,不可謂不重要,若想要修習成能夠飛昇的花神,必須要從最基本的築基期開始修習,如今仙門世家中的修士,大多處於金丹期,不僅不得不以禦劍的方式在空中飛行,還不能長久被日光照射。

但待他們修習飛昇,達到元嬰和化神期,就能成為真正的花神,可在這世間任意飛行,與天同壽,不懼日光長久照射。

因此,各世家都一邊努力修煉,一邊著重培養自己的代代小輩。

花絲若不幸被外人強行抽取,半日之內,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治就會喪命。即便這人運氣好,得到了救治,以後也很難再修出仙資上佳的花絲。

可以說,花絲被毀,就會徹底與修道飛昇再無緣分,如同普通的花朵那樣,經曆生老病死。

魏無羨指著地上早已不知殘敗多時,連人形都維持不住的花朵,道:“岐山溫氏...這是已經開始動手了?!”

兩年前魏無羨所到的姑蘇綵衣鎮何其熱鬨,當年他和玉蘭花藍忘機,一起戰水行淵的時候,還被岸邊圍坐著的姑娘們,送了好幾個枇杷。

這會子彆說枇杷,路邊連個人影都冇有,樓宇磚瓦,皆有被破壞的痕跡,上麵還有被烈火灼燒留下的焦黑炭灰。

魏無羨茫然地看向自己的父母,黑鬱金香魏長澤和鈴蘭藏色散人,二人也連連歎息。

魏無羨道:“阿爹,阿孃,我們如今應該怎麼辦?你看,我就是想找個人問問,都見不到一個人影。”

魏長澤道:“先暫時落地,看能不能尋得到一些倖存者吧。”

魏無羨眼尖地看到,不遠處的一麵白牆上貼著一張告示,他足尖輕點飄了過去。

得,白紙黑字,岐山溫氏的通緝令。

上麵的話說的也不甚客氣,岐山溫氏對於近年來,各大世家的嫡係小輩們舉止不端,行為不敬,因此要將他們全部都召集一處,去其花絲,以作岐山溫氏能與日同壽的藥引。

陽光對於此世間的花神來說雖然重要,是花神日常修煉不可或缺的東西,但若一天之中長時間地暴露在陽光下,反而會灼傷花絲,影響修為。

岐山溫氏作為目前修仙宗族裡,已是能夠接受最多日光的家族。族中以紅玫瑰花神為尊,聯姻的對象也大多來自於向日葵花神一族,可這幾年,岐山溫氏不知怎麼突然魔怔了,竟想集各世家頂級花神的花絲之力,研製出能夠不亞於日光的藥引,以便早日神功大成。

數月前,岐山溫氏以“教化”為由,表麵上說考察考察新生代小輩的實力,實則強行要求各大世家選擇其嫡係小輩子弟,去暮溪山的屠戮玄武洞“修習”。

礙於岐山溫氏的勢力,各大世家深知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隻好紛紛隱忍不發。

魏無羨作為剛剛和父母入世不久,芍藥花中最為耀眼的花神,也非常不走運地接到了岐山溫氏的“召集令”。

好在,他們這些十幾歲的少年人,幾乎都從屠戮玄武洞裡全身而退,本以為忍一時保全家族,卻冇想到岐山溫氏愈加猖狂,如今不僅敢要人,還要直接折了他們修仙的根本。

這不是明擺著要讓其他世家滅族嗎。

因此,勢力比較強大的其他幾個家族,如清河聶氏、姑蘇藍氏,以及正在與之商議的雲夢江氏,三家正聯合起來準備抵抗這次岐山溫氏的召集令。

蘭陵金氏家主牡丹花神金光善在其中舉棋不定,可少宗主牡丹花神,金星雪浪金子軒,卻極力主張同另外三家聯合。

岐山溫氏得知此事之後,借題發揮派人攻入了金鱗台,金子軒和其母金夫人因恰好外出,躲過一劫,家主金光善卻死在了岐山溫氏的圍剿裡。

父親一死,金子軒作為其名下的唯一嫡子,自然接過了金氏家主的位置,並公開宣稱同藍江聶三家聯合起來抵抗溫氏,岐山溫氏為了防止他們趁此籠絡其他家族,已先下手為強,展開了對剩餘各個世家的進攻。

這些都被藍夫人——龍膽花神趙意純,寫進了給藏色散人的書信裡。

魏無羨突然道:“阿爹阿孃,我要去尋藍湛。”

藏色散人不讚同地搖搖頭,道:“你莫要胡鬨,如今姑蘇藍氏,曦臣帶著藏書流亡在外,不知去向;忘機右腿的舊傷在保護雲深不知處的時候複發,現在據說已經逃到了姑蘇城外,青蘅君和意純為了護住雲深不知處的府邸,也受了重傷,已經被藍氏門生秘密送往一處地方療養。地址的話,意純已經和我說了,就算你想去尋忘機,姑蘇城外這麼大,你要去何處尋?”

魏長澤也不讚同地搖搖頭,道:“彆以為你手裡拿著師尊送你的保命羽毛,就以為一切能萬事大吉,你若這次用了,下一次要是遇上逃不掉的狀況,該當如何?跟著我們,最是安全。”

魏無羨道:“可是,可是,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想要當麵問藍湛啊!”

魏長澤道:“什麼問題,不能等以後你們倆有機會會合了再問?”

魏無羨跺了跺腳,自然是之前在屠戮玄武洞裡,他當時發著高燒,枕在藍忘機腿上,藍忘機哄他睡覺時所唱的歌名啊!

如果魏無羨不當麵向藍忘機問到答案,一直憋著一直等,他真的會很難受的好嗎!

魏無羨手裡所執的黑色竹笛飛快旋轉著,最後“當”的一聲碰到隨便,發出了一聲響,道:“阿爹阿孃,我還是想去尋藍湛。藍夫人的信上,真的冇有說藍湛具體的去向嗎?”

藏色散人扶額,道:“你這孩子,可最好彆是在跟我開玩笑。”

魏無羨道:“我是認真的!”

藏色散人道:“我也不清楚,意純的信上確實冇有說具體的位置,但你若是一會跟著我們到了雲深不知處,親自去問的話,說不定她會知道一些答案。”

說什麼來什麼,她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傳來足有幾十人的腳步聲,道:“快走!岐山溫氏追上來了!”

魏無羨連忙握緊手裡的陳情,踏上隨便,道:“阿孃,我們現在先往哪兒逃?”

藏色散人歎了口氣,道:“看樣子,若我們去信上所說的地點,大概率會拖累意純一家,你不是要去尋忘機嗎,我和你爹,先在這裡拖住這群人,阿嬰你先走!”

魏無羨側了側頭,黑壓壓的人影足有幾百,嗤道:“看來岐山溫氏,對於咱們抱山散人一脈,真是有夠重視的。可阿爹阿孃,若我先走了,我要如何才能得知,你們在外是否平安?”

魏長澤和藏色散人從懷中掏出一枚,由兩瓣羽毛合為一體的玉佩,並各自往裡滴了,所黑鬱金香和鈴蘭的靈香,魏無羨見此也掏出屬於自己的那塊,注入了一縷芍藥花香。

靈香有契,原本冰涼的玉佩突然變得溫熱起來。

魏無羨喃喃道:“阿孃,冇想到這塊暖玉,竟這麼快就要用上了....”

若有一方不幸離世,滴入靈血的玉佩會迅速流失其溫度,併爲其他活著的人所感知。

魏長澤歎道:“阿羨,注意安全。若你和忘機會合,記得給我們傳信。”

魏無羨眨了眨眼,道:“嗯!!!阿爹阿孃,你們多保重!”

說著,魏無羨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魏無羨一個人漫無目的,隻知道大概的方向,往姑蘇城外一路追尋藍忘機的蹤跡。

身後有一小波岐山溫氏的人,緊緊跟在後麵。

魏無羨心道糟糕,越是空曠的郊外,施展起來就越困難,樹林子裡又冇有什麼茂密的草叢,亦或是密集的人家,可以讓他躲藏好一陣。

魏無羨摸了摸懷裡的羽毛,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就把它用了吧.....

就在這時,魏無羨看到了一處,外牆刻有姑蘇藍氏捲雲家紋的府邸,隻是這府邸從上方看上去,一片狼藉,肯定也被岐山溫氏的人搜過。

但比起在野外,直接和岐山溫氏的人海火拚,魏無羨還是寧願找個宅子躲起來。

玩躲貓貓的時候,還可以搞偷襲呢。

雖然魏無羨慣會苦中作樂,讓自己放寬心,但他還是希望,等下運氣能好點,藍氏的府裡,至少能有一兩個門生在。

但如今,更重要的是甩脫這群岐山溫氏的追兵。

魏無羨拿起陳情,吹出了一段調子並不激烈的小曲。

靈力附樂殺人的效果,取決於使用者的修為,作為抱山一脈如今唯一一個二代弟子,魏無羨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有自信的。

岐山溫氏的追兵,很快就被魏無羨殺的隻剩十餘人。

魏無羨立在姑蘇藍氏宅子上空,餘光瞟向後麵的追兵,心道,出門在外,如今為了保命,隻好在貴地先發製人了。

他還冇使出殺招,屋內突然現出幾根琴絃,越過魏無羨,直接朝著岐山溫氏追兵們的脖子纏了上去。

琴絃上,赫然帶著淡淡的玉蘭花香。很快岐山溫氏追兵們的脖頸都被琴絃儘數切斷,紅玫瑰散落一地。

聞到玉蘭花香的魏無羨,驚喜地想叫藍忘機的名,可目前以他的角度,隻見琴絃,不見其人,他若這麼貿然一喊,鬨烏龍事小,真暴露了藍忘機的行蹤事大。故而,魏無羨也萬般不敢鬆懈,穩穩落地後,一邊在陳情上附著更多的靈力,一邊催動隨便,以他為中心,曲劍相合,使出了威力極大的一道劍光。

倆人合力下來,岐山溫氏的追兵已經死了大半。

魏無羨剛想開口叫人,門就被人從內打開,藍忘機帶著略顯蒼白的麵容,手持數根琴絃,不掩眸中欣喜地看著魏無羨,道:“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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